醫護人員像是無頭蒼蠅般拼命地來回穿梭,和滿地掙扎哀嚎的身影對照,他們可說是絕對劣勢。殘破的軀體、有如地獄般的哀嚎聲,都無法吸引路日的注意。他那孤單的身影拼命地想從人潮中擠出一條路,焦急的眼神不住地盼望著那個身影。終於,路日的目光觸及她,在那滿佈傷患的混亂廣場上。路日拼命地呼喚她的名字,但是一點都沒有回應,她的身影逐漸被淹沒在由傷患組成的人海裡......。路日拼命地想將迎面而來的人群推開,但他的腳卻像被牢牢地釘在地上。來不及了,隨著一陣批哩啪啦,一排排人影被急促的爆響震倒在地上..........

「No!!!!~~~~~」路日從床上跳了起來,這才發覺又是一個惡夢。驚魂未定,路日察覺全身已被汗水濕透。他衝到桌子旁邊,抓緊那被他視為寶貝的相框。安琪留下的照片不多,除了這張路日認為背景最棒的被框起來之外,另一張則被路日貼在座機的儀表板前,成為他創下輝煌戰功的最大原動力。今天,是個不一樣的日子,為安琪討回公道,就趁現在!看著影中人可愛的模樣,想到昔日的時光,路日的淚水不禁再度湧出眼眶。「安琪,雖然妳選擇了鄉,但是妳永遠是我心中的天使。妳放心,我會替你復仇的。」他將相框抱在懷裡,輕輕地低聲發誓。輕吻了影中人的臉龐後,路日將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回書桌上,揩乾眼淚,全身隨即換上了一股殺氣,直挺挺地走出房門...........

1945年 4月17日清晨六時 硫磺島 美國陸軍航空隊基地

太陽逐漸從海平面上攀入空中,將溫暖的曙光灑在這個太平洋的小島上。清新的空氣中,暫時去除了那刺鼻的煙硝,此時此刻,寧靜安詳的太平洋海島自然風情擁有著這片看似無甚特別的地方。但是世人都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太平洋小島。為了這個小島,不到兩個月前,美國海軍陸戰隊與日軍於此爆發了空前激烈的爭奪戰,由於日本部隊的誓死頑抗,擁有極端優勢的美國登陸部隊遭受了所羅門戰役爆發以來最嚴重的傷亡,雙方的屍體血肉鋪陳在這座風光明媚的小島上。至今,島上的美軍只要一個不小心,還是有可能看到雙方戰士的遺骸,或者撿到當年激戰中留下的未爆彈。美國甘願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換取這片無人之地,為的就是他們規模空前宏大的戰略攻勢:以大批B-29機隊燃燒日本!先前,B-29從美國在1944年底拿到的馬里雅納群島上起飛,但在日本本土頑強而激烈的抵抗之下,負傷機就算僥倖逃出日本上空,也很難千里迢迢地安返馬里雅納,因而有不少負傷的這種巨型轟炸機在返航途中墜海。又,雖然日本海軍的兵力已經在1944年的幾場大海戰中被美國摧毀殆盡,但是日本本土陸軍龐大的攔截機隊以及猛烈的防空砲火卻安然無恙,它們實在地給予B-29機隊重大威脅。沒錯,B-29是可以藉著高空高速性能讓日本攔截機望塵興嘆,但是在高飛的狀況下,她們也休想炸中目標;如果低飛,這些B-29便難免飽嚐日本的「熱情招待」。最初的幾次B-29出擊便甚不理想,不僅沒炸到幾個目標,自身反而損失不少;雖然與轟炸德國的轟炸機損失對照,B-29損失的數字在帳面上看來並不起眼,但是這種昂貴的大寶貝絕非空襲德國的B-17、B-24可相比,每損失一架B-29就是一件相當嚴重的事。直到1945年三月,B-29機隊才真正發威,因為她們在夜間用燃燒彈大規模蹂躪了東京等日本關東大都市。雖然她們在夜間可以不用與日本戰鬥機照面,但是猛烈的防空砲火卻依舊構成重大威脅;此外,如果只能在夜間運用,也限制了B-29的作戰彈性。如果能派出戰鬥機護航,則B-29即便在白天出擊,也能獲得大幅提高的存活性,但是不可能有一種戰鬥機能從馬里雅納一路全程伴隨B-29南征北討。事情很明顯了,美國需要一個更接近日本的基地,負責護航B-29的戰鬥機在此起降,便能有效掩護這些遠道而來的轟炸機隊;此外,在日本上空受損的B-29也能在這個地方降落維修,而不是讓受傷的飛機在上空苟延殘喘,等著落海。這個重要的基地,就是不到兩個月前,美國海軍陸戰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到手的硫磺島。在短短的時間內,美軍大興土木,在島上建立了龐大而完善的機場,並且進駐大批P-51D戰鬥機。這種美國陸軍最新銳強勁的戰機曾在歐陸戰場上空耀武揚威,讓德國空軍望風而靡,堪稱當代最優秀戰鬥機。如今,這種性能極佳而且擁有足夠航程的高性能戰機,將替大舉襲擊日本本土的B-29機群清路,將膽敢升空攔截的日本戰機一一摧毀。而今天,正是P-51D首次執行護航B-29、稱霸日本上空的日子。

「不像.....可惡!」坐在視野寬廣的跑到頭,路日專心地在腦海中搜索筱珍清秀的身影,然後用自己一流水準的素描功力畫在一張白紙上,但是幾個月來他無論如何修改,就是覺得無法掌握筱珍本人那份與眾不同的美..........沒辦法啦!他只好把辛苦兩天來劃上去的幾筆再度抹掉。

半個月前才升上少校的路日.愛佛列克,是一個P-51D大隊的隊長。由於原本就有的優異空戰技術,加上為安琪復仇的堅定意志,讓路日的戰績平步青雲,成為美國陸軍航空隊數一數二的空戰王牌;不過,每個空戰王牌也有桀傲不馴、特立獨行的一面。路日那架獨一無二的P-51D,擁有一身烏黑的塗裝,機身側面與機翼上下方各漆了一行白字,在烏黑機身的襯托下格外搶眼。在座艙旁的板金上,整齊地漆著7個納粹與13個日本小旗幟,分別代表著在歐陸上空與太平洋戰場上,死於路日座機砲口下的軸心國飛行員(當然,不包含路日身為飛虎隊員那段短暫期間裡所擊落的四架敵機)。當然,這些是過去的紀錄,並非這架嶄新、尚未參戰的P-51D所擊落的,不過路日確信如此優異的戰機在他那高超的掌控下,必能締造更驚人的成果。13面日本旗幟中,排行第八的比其他大四分之一,代表著這個非比尋常的獵物:號稱曾擊落210架美國戰機的日本海軍航空隊空戰王牌──西澤廣義。在吉爾伯特上空,路日的P-38閃電機砲火一閃,便將西澤廣義的座機化為印證自己身價的墜海火球。如今,坐擁這架性能高超的機器,路日深信不出幾天,他的空戰紀錄便能翻新一倍。

面對美軍強大的攻勢,日本一再潰敗,曾經耀武揚威的聯合艦隊已成歷史名詞,帝國的海上命脈被美國潛艦徹底扼殺,就連本土也在美軍轟炸機一再蹂躪之下成為一堆廢墟。日本就快投降了,只是時間問題,今年絕對能搞定!這樣一來,他很快就能再見到筱珍。自從上次邂逅,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年,雖然兩人之間每隔兩個多月都會通信一次,但有時想到目前暫時的分離,路日就覺得魂不守舍、寢食難安。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遇到危險?路日恨不得戰爭立刻結束,然後開著自己帥氣的P-51D直奔中國,將筱珍載回來。不過這一切都是空想而已,他只能乖乖地等到苟延殘喘的日本真正認輸,才能直奔中國。在思念之下,路日多麼盼望能有一張筱珍的照片,可惜上次在中國的邂逅太出人意外,根本不可能拍什麼照,害得路日這兩年都只能在腦海中回憶筱珍的臉龐。所以,他決定把筱珍畫起來,並且與安琪的照片一同貼在座機的儀表板上。只是,再怎麼畫,也無法從回憶中將筱珍的美妙身影真實呈現在紙上.....

「陸日,你在幹什麼?」一個身影冷不防出現在路日後方。路日本能地將素描盡快捲起,然後起身立正朝長官敬禮。「好久不見啦!這一天終於來臨了,你會緊張嗎?」路日的老長官──杜立德中將,此時官拜歐洲第八戰略航空軍司令,但由於歐洲戰事已經到了尾聲,而太平洋這端美國轟炸機正要大動干戈,因此大老遠地跑回來,在P-51D機隊首次出師的一天前來視察。「不會的!當年我們勢單力薄,還不是照樣在日本人頭頂上作威作福。如今手中有了壓倒性的優勢,我當然不可能去怕那些日本小鬼了!」看來杜立德並沒有注意到那張素錨,所以路日用了一堆誇張的話語將注意力完全帶開。「很好,但是也不要太大意。祝你今天多打下幾架敵機。」正當路日轉過身,打算走回停機坪時,杜立德將頭湊到他的耳邊:「她現在怎麼樣了?」反應不及的路日支唔以對,血管中一股激流霎時衝上臉頰,心跳也急遽增加。「好好努力吧!只要早點擺平日本,就能盡快再度看到她了。」杜立德拍了拍路日的肩膀,便轉身走向在一旁等候的幾個隨行人員。

橫須賀  海軍航空隊陸上基地

「........在下一個櫻花綻放的季節來臨之前,我便已像櫻花般凋謝、吹散在天空中,絕不讓人看到我垂死哀嚎的黯淡光景。除了此生無緣親眼見到你,無緣與你在一起之外,大概已經了無遺憾.......」克難的營房內,齋藤五內俱焚地看著一封又一封地情書。天哪!花樣年華的她們到底犯了什麼罪?為什麼命運要用如此殘酷的方法毀掉這些鮮花?這些全部都是中學女生在加入姬百合部隊、開往沖繩之前,寫給她們仰慕的齋藤的情書。這封前面已經有五封了,之後還有六封!對於已經連續應付兩場美國陸、海軍大空襲以及一次基地內逃難、48小時沒闔上眼皮的齋藤而言,再看到這些信,等於是對他 已經脆弱不堪的神經再次施予沈重一擊。這些信都是兩個星期之前、她們臨走時寫的,也就是說,齋藤在看這些信的同時,她們已經登上了沖繩,以柔弱的身軀面對著美軍強大的毀滅力道。她們大概已經全部香消玉殞於無情的戰火中吧!就算沒有死於戰場,大概也在日軍節節敗退之時集體自殺了吧!

不過他能怨誰呢?這場戰爭的確是他們自己發動的,而自己的確也曾對這場戰爭抱予深厚的期望。現在,日本必須面對賭博失敗的事實。記得已故的五本三十六司令,在摩納哥賭場所向無敵,每次進去都起碼淨賺200萬日圓,有一次在賭桌上賠了500萬元公款、瀕臨完蛋的時候,五本還是不下賭桌不認輸,最後竟然翻了本,反倒淨賺245萬,嚇得摩納哥幾乎要將他驅逐出境。可是,在真實世界的戰場上,五本賭輸了,還賠上自己的性命;以今天日本的光景,別說翻本,就算是避免一敗塗地的絕境,也都有如天方夜譚。以往,齋藤由航空母艦起飛,在太平洋上空馳騁一時,而這正是日本國力擴張至外海的時代;而今,聯合艦隊幾乎全軍覆沒,航空母艦機動部隊土崩瓦解,齋藤也轉到了陸地上飛起局地戰機,這不就是日本國力衰微、退回本土的代表?昔日的光景已經消逝,如今薄弱的日本帝國,是不可能有力量抵擋兵臨城下的美國大軍、謀求新首相鈴木一郎口中所謂「光榮地結束戰爭」之途。戰敗是無可避免的,抵抗看起來也毫無意義,如火如荼的菊水特攻也不可能挽救日本的前途;就連空前絕後的王牌戰艦大和,也在十一天前在一次自殺特攻中,載著「昭和年代的東鄉」──安國寺猛男中將,一同被美軍飛機送進坊之岬附近的海底。身為軍人的齋藤,只能一若往常地奉命行事,效忠國家,邊走邊看著辦了。這場棋局結局已定,現在只是日本死前掙扎的幾步殘棋而已了......

沒錯!這只是幾步毫無意義的殘棋。曾幾何時,一度伸張侵略魔爪、大顯身手的三個軸心國,即將臣服於同盟國強大的反撲之下;義大利早已投降,盟軍已經攻入柏林,而日本也在做最後的掙扎。以戰局演進的速度來看,德國與日本絕對撐不過1945年。唯一值得慰藉的是,在最後關頭,希特勒還是照樣猜忌幾個心腹,硬將馮.不知火奴以及葉姆萊逼死:報紙上是寫著馮.不知火奴以及葉姆萊分別因為腦溢血以及食物中毒暴斃,並在死後獲得隆重的表揚、哀悼。但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真相。前一陣子得知這消息後,淵田北極雄還打趣地對齋藤說:「我看是手槍子彈造成的腦溢血、中的是希特勒賜下的毒吧!」。而日本,雖然也在戰敗邊緣掙扎,但是全民尚且抱持著天真(或可悲)的期望,認為有希望敵退美軍,無數青年自願加入特攻行動,駕著神風特攻機、回天魚雷、震洋快艇朝著敵艦實施悲壯的自殺攻擊。儘管到了最後時刻,日本尚能團結一心,但齋藤心知肚明: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將付諸流水,化為烏有。

「太平洋上空的紅男爵」已經被日本國民公認為齋藤的封號;而齋藤擊落110架敵機的紀錄,目前在國內也是無人望其項背的。但這些有什麼用?每當齋藤擊落一架敵機,他便親眼看著十架友機栽入大海;每當他從空戰中獲得了小小的勝利,他回航時便發現艦隊又減少了許多。有人認為齋藤官運通亨,短短四年內由中尉升為中佐,但齋藤心知肚明,這是因為優秀的長官、同袍大量戰死的緣故。村田、西澤、游泳、凌波......大批大批的日本飛行員拋屍異鄉,新人又來不及補充,使得只要一遇上空戰,昔日不可一世的日本機隊就成為任美國宰割的火雞。現在,大量飛行不到30小時、連降落都很有機會摔死的年輕人,組成了一波又一波的神風特攻隊,而這也是日本空中力量目前唯一能獲得戰果的打法。想想開戰時矢言要與美國訂城下之盟的豪情壯志,再看看如今的光景,不禁讓齋藤無限感傷。擊落再多的敵機也沒有意義,現在齋藤只能勉強壓抑著自己不安、空虛感覺,像是機器人一樣繼續幹著以往的活,直到上級宣布投降。靠近水平線的地方,烏黑的濃霧仍然籠罩空中;經過整整一夜的狂燒,許多高聳的煙柱仍舊依稀可辨,點綴著日本淒涼的天空.....

 「都是南愚這個白痴害的啦!」不用想也知道,這個「事後大軍師」、「日本最優論者」又來了!「要不是他在珍珠港以及中途島的屢次重大失誤,偉大的大日本帝國一定已經把將域擴展到整個支那以及西南太平洋了,該死的美帝太平洋艦隊也會全軍覆沒。如果一開始不要讓那個白痴指揮,美帝早就認輸了,拱手將西太平洋以及夏威夷讓給我們。日本將成為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帝國,將全亞洲最美好的廣大支那土地由劣等的清國奴手中完全奪來;在東京、大阪等世界一流都市內,將充滿來自於支那的清國奴充當建設勞工以及奴僕,整個亞洲也將由我們最優秀的大和民族從西方人手中解放出來......」老套了,小林善企永遠只會說這幾句自我安慰的話,齋藤每次也都只是無奈地一笑置之。「想想以後要怎麼當美國人的奴隸,還比較實際吧!」齋藤心想。一陣巨大的爆炸生、金屬撞擊巨響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在之前已經聽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銳摩擦聲,而這次看來苗頭更不對。齋藤放下手中的信,飛奔出營房。只見跑道頭燃起了熊熊烈火,大批的人員與齋藤一樣慌忙地衝了過去.........

熊熊烈火中,隱約浮現了一個歪斜朝上的機翼以及殘破不堪的機殼;在這堆火之前,散佈著無數碎片。在更過去一百公尺的地方,一架昔日不可一世的零式21型戰機歪斜傾頹在跑道邊緣,右邊起落架已經折斷,機身摩擦地面的刮痕以及些許破片,標示了這次失敗的降落的軌跡。一批預定在明天衝向美國艦隊的神風特攻隊「富士隊」,在降落基地時便折兵大半:首先就是那架零式由於落地時產生嚴重傾斜,右邊起落架瞬間承受全部重量而當場斷裂,就這樣歪著身子滑過跑道,還繞了個大圈,沒有翻滾是不幸中的大幸;緊接著一架天山在地面人員將前面零式機推開後著路,結果落地太重,起落架當場全毀,機腹重重地跌在跑道頭,當場斷成兩半。後面跟上來的是一架銀河長程爆擊機,居然認不得塔台的信號便直接降落。就當這架銀河機因為著路姿態不正、向前空翻時,便一頭撞上橫在跑道上的天山,剎時火光四射,兩機的油箱爆出一團團火球,竄升的濃煙遮蔽了跑道頭。消防人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撲滅火勢後,只能勉強從碎裂的殘骸中找到燒焦的零星屍塊以及一具較為完整的焦黑軀體。三條年輕的性命還來不及報效天皇,便提前到黃泉找祖宗報到了。跑道的另一方,醫療人員手忙腳亂地將那架零式21的機員從座艙中拉出來,他們之間的吆喝掩蓋不住年輕飛行員的哀嚎與痛哭。富士隊的半數兵力,就這樣化為烏有。

齋藤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克難醫院內的景象:傷痕斑斑的人們密密麻麻地堆積在地上,纏繞著繃帶並透著血跡的肢體痛苦地蠕動著,焦爛的面孔仍難以掩蓋他們痛苦的表情。幾個醫生拿著少得可憐的醫療器材在醫院內奔波,他們的身影在由傷患構成的海洋中時而隱沒,時而顯現.........「不要!我還能飛!!我明天就能飛.......」「別亂動,你的右腳板整個位移了,左小腿嚴重開放性骨折,大量失血,很可能有生命危險.......」齋藤不忍心看那名落地失敗的富士隊零戰少年飛行員的掙扎,更開始覺得無法承受這麼多奄奄一息的生命。正當他轉身想逃避之時,同樣的淒厲聲音仍持續地迴盪在醫院中:「我爸爸死了!我媽媽死了!我的妹妹以及外公都死了!都在上月夜裡被美國鬼燒死了!我要報仇!我要和他們同歸於盡!!我要上飛機......」

幾名富士隊幸運著路的年輕機員憂心忡忡地在醫院門口交談著。當齋藤經過時,這些小蘿蔔頭連忙向空戰英雄敬禮。「你們的朋友在裡面?」「他怎麼了?」一陣短暫的沈寂之後:「他恐怕不能陪你們上路了。」齋藤沒敢隱瞞。幸好,氣氛並沒有比原先凝重多少,因為原本就已經幾乎跌到谷底了。「這也許是上天對他的恩待,不讓一個深具淺力的年輕藝術家被戰火消滅吧!」一位面帶些許稚氣的少年說話時語氣平靜,面對光景悲慘的醫院時,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起伏。齋藤不想再說什麼,轉身準備離去。「長官!」其中一位年輕人突如其來地叫住齋藤。「請您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像我們這種沒有才能的人,只能靠這種方法來為國效命。」凝視著這位青年良久,齋藤好一陣子才能再講出話來。「不,你們不是沒有才能,是命運背叛了你們!」望著這些沒有機會完成夢想的天真年輕人,淚水不聽使喚地充滿了齋藤的眼眶。「如果真有來生的話,希望你們能好好把握」

刺耳的作戰警報再度響起,硬生生地將齋藤從憂鬱的境地拉到狹窄的戰鬥機艙內。一架架局地戰機倉促地集結至跑道。收拾方才複雜的情緒,齋藤油門一推,機身便被拋入山雨欲來的天空..........

一排排的黑點像一片黑壓壓地蝗蟲群般衝入日本上空。它們不是數月來肆無忌憚地蹂躪日本土地的B-29,而是以往未曾出現在日本上空的新面孔──轟炸機隊的開路惡犬P-51D戰鬥機,挾稱霸歐陸上空的餘威,迫不及待地撲向慌忙升空的日本攔截機與防空砲位,將這些阻撓轟炸的「路障」一一清除。在這群犀利的戰鷹中,最突兀地莫過於其中一架全身烏黑的P-51D,機身兩側與機翼上下都各漆著一行白字,在黑底的襯托下格外醒目。沒錯,這就是擁有「黑武士」之號、美國陸軍航空隊超級空戰王牌──路日.愛佛列克少校的座機!安琪的遺照貼在儀表版的左邊,讓路日充滿了復仇的急切慾望;右邊則是那張筱珍的素描──經過深思熟慮,他還是帶著這張還是不近理想的畫上機,催促他快快打敗日本,回中國抱回心上人。地面防空砲火拼命地迎接「賓客」,彈藥一朵朵地在空中開花,但絲毫擋不住這批來勢洶洶的不速之客。路日一馬當先地衝在美機大隊前頭,眼看著這片暌違兩年的土地,不禁心花怒放。上回路日經過這片土地上空時,還是日本帝國雄霸一時耀武揚威的日子;十六架B-25轟炸機就像是冒犯皇帝一般偷偷摸摸地接近這不可侵犯的神聖殿堂,隨便亂搞一陣後便倉皇逃命,目的只是為了挫一挫大日本帝國的銳氣。如今情勢完全不一樣了,昔日不可一世的日本帝國反倒成為任美國宰割的俎上肉,強大的美國這回「來真的」,進行多次規模空前的毀滅性大轟炸,將日本帝國的根基徹底破壞。現在,路日統領堂堂之師而非敢死突擊隊,一派威武地回到日本天空,可以大搖大擺地破壞個痛快!!「日本鬼子,還記得我嗎?我回來啦!!!」路日將機頭往下一按,隨即把油門推到底。剎時,這架烏黑的P-51D有如子彈般向地面俯衝。時速680、685、690、695、700、705.....路日的座機速度越來越快,所有日本砲手發射的砲彈,都被路日甩在後頭。一門40mm防空砲上,三個少年日本兵看著這架迎面快速撲來的戰機,嚇得屁滾尿流;剎時間,一排機槍掃射地面造成的煙塵挾帶著爆裂聲快速朝他們逼近,三人爭先恐後地跳出沙包撲倒在地,50機槍子彈從頭頂上擦了過去,將那門40mm防砲打得稀爛,鐵片破碎散落的聲音叮叮噹噹絡繹不絕。「呼呼!!過癮啊!!」路日在機身撞擊地面之前拉起機頭,以超過700公里的時速飛掠離地面僅僅十公尺高的空中,激起的旋風將幾個慌張的地勤人員捲倒,兩架輕巧的96式艦戰也當場被掀翻。路日猛力按下扳機,50機槍子彈像雨點一般灑在日本機場上,當場打爆了兩架來不及起飛的紫電改。隨後他機身一側,將子彈傾洩在一座防空砲上,接著便拉起機頭揚長而去,整個低飛突擊過程不到十秒。「可惜這不能當空戰成績,否則我就又賺進兩架了!」。回到了空中,這架烏黑的P-51D又如同它的同伴一般,惡狼似地撲向在空中手足無措的日本飛機們。看著一架零式21慌慌張張地在空中逃竄,路日不禁開始竊笑。四年前,這種飛機像無敵的惡魔一樣,旋風掃落葉似地蹂躪美國大小各型戰機;如今,它們早就退出一流之林,反倒成為任美國新銳戰機宰割的笨拙火雞。油門一按,路日撲向這架「行動緩慢」的零式,但還來不及開火,這架零式便爆一團燦爛的火球,拖著濃煙旋轉著墜落地面。一架P-51D得意洋洋地從這架零式上方飛過。「動作慢了一步!」但是路日的懊惱沒有持續,路日隨即發現了一架被兩架友機追逐的紫電,立刻俯衝而下,機頭筆直地對準獵物然後猛力射擊,路日的飛機與子彈幾乎同一時間從對方周圍呼嘯而過!!驚險地從這架紫電頭上擦過去後,路日回頭望著它拖著濃煙向下「沈淪」,心想那兩架友機一定氣死了,回去準備找自己算帳。再把目光往前,又是一架雷電映入眼簾。正當路日逐漸接近這個獵物時,赫然發現它的機身上漆了一排奇怪的漢字,頓時眼睛射出兩道電光,頭髮汗毛全部直豎,腎上腺素充滿肌肉使它們幾乎要爆炸.....

齋藤想到自己現在的狼狽像,除了搖頭還是搖頭。快要一年前,由於航空母艦部隊的全滅,齋藤被迫上陸改飛起局地戰鬥機。當他聽說他要駕駛的是新研發的戰機時,本還有些許興奮,但當實際飛過這種龐大癡肥的傢伙後,卻變成了一陣錯愕。新型局地戰機雷電,為了它,零式的後繼者──新一代艦上戰機的發展工作大大地被延遲。這個雷電,是日本為了防備盟軍反擊本土而開發的攔截機。由於以攔截重轟炸機為要務,裝載火星轟炸機的大發動機,導致機身臃腫不堪,機頭像顆砲彈,視野嚴重不良。更糟的是,齋藤發現這個大東西除了俯衝與爬升性能不錯、適合對重轟炸機執行一擊脫離戰法外,戰術運動性奇差無比,遠遠不及以往的零戰!在一次垂頭喪氣地駕著雷電飛行時,一個可怕的聲音在齋藤心中響起:這個雷電,簡直就是以往被齋藤鄙視的──美軍P-40!!!!沒錯,齋藤居然淪落到飛P-40!?所以每當早晨值勤前,看著雷電那粗大的機身,齋藤就有一肚子的烏氣;爬進駕駛艙,心中便有一萬個不願意!幾個齋藤的老戰友看見齋藤沒有如同慣例將現在的座機側面書寫,便勸他寫點好字。不料齋藤一筆下去居然是"P-40"!!老友見狀趕忙叫他收手。由於幾個老友一直認為齋藤座機上的字是吉利的象徵,堅持要他寫,但無論是什麼字句,齋藤都有一百個不願意寫在這令人厭惡的飛機上。最後不得已,他只好寫了一個老掉牙、沒有意義的空虛語句:左邊寫「人問敷島大和心」,右邊則是「笑迎招日山櫻花」。當然,這手字也沒有以往的「沙夏比」或「飛翼」來得漂亮。

B-29叩關之後,齋藤見識到了雷電的能耐──沒錯,它的確是日本對付B-29最有效的機種,但是要論及像樣的戰果,卻連門都沒有!!每當無數飛行員仰望著高度超高、超快的B-29嘆息時,只有齋藤等老手來得及加足馬力,一口氣衝入高空。沒錯!雷電是有希望趕在B-29前頭衝到高空,然後俯衝而下。之後,齋藤便衝著滿山遍野而來的B-29,竭盡所能地扣下扳機傾注砲彈,但最常發生的後果是:當雷電飛行員驚險地閃過B-29的砲火衝下去時,卻發現他們的砲彈像是被吸入黑洞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而B-29呢?卻像沒事一樣地揚長而去,照樣在日本頭上狂洩無數炸彈。的確是有幾次,他們眼見B-29拖著火焰轉身脫隊,但是絕大部分的敵機還是像什麼都沒發生似地繼續完成任務,將日本炸得面目全非。更慘的事,有好幾次,齋藤俯衝而下之後向後看著敵方龐大的機隊,盼望著其中一架噴出濃煙,但等到的卻是著火墜落的同伴!問題就出在B-29實在太高太快了,每次日本飛行員都要拼命一鼓作氣地爬升,在電光石火的僅有攻擊時刻朝著厚甲重鎧的B-29投射彈藥,而許多日本馬力不足的戰機以及年輕新手還辦不到這點呢!就連齋藤這等高手,目前為止也僅僅擊落四架B-29──其中兩架還是與一兩個隊友合力擊落的,但在日本飛行園中已經算是最高水平了。明顯地,日本需要更快速、敏捷且強大的攔截機。但就算如此,還有什麼意義呢?德國尚且擊落了不少美軍轟炸機,但還不是一樣絲毫沒有影響戰局,更何況是如今奄奄一息的日本?

如同以往地,齋藤駕著自己厭惡的飛機,強打精神迎戰有如銅牆鐵壁般的敵方轟炸機隊,繼續做著毫無成就感的苦工,繼續投身注定失敗的戰役......

等等,B-29呢?只見大批小型敵機像閃電般撲來,齋藤的眼中剎時紅光一射。護航戰機!?完了!!美國居然派出戰機為B-29清路,不過在硫磺島失守之下這似乎是遲早的是。他們移動太快了,齋藤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敵機如入無人之境,像是一群惡狼似地撲向一個個如綿羊般脆弱的友機;轉瞬之間,兩架飛機爆出火光,在螺旋中向下墜落,機翼上標示著紅色的實心圓圈。不行!這些敵機太快速太靈活了,似乎更勝於猖獗一時的F-6F。猛力拉著沈重無比的操縱桿,齋藤拼命地駕著雷電爬升,想要躲過靈敏的敵機,同時佔取有利陣位。一架敵機從齋藤上方呼嘯而過,齋藤只能眼巴巴地望著他們目中無人地來回穿梭。看清楚了!他們果然是P-51D!以往齋藤只對這種揚威於歐洲上空的新銳美軍戰機略有耳聞,如今卻著實領教他們的利害了。又一架拖著濃煙的友機栽了下去。齋藤吃力地板著前方操縱桿。嘖!真是遲鈍!根據齋藤的觀察,即便是重視速度的雷電也飆不過這些P-51D,而論戰術運動性......別提了!如果他現在駕駛的是零式機,說不定還有一線逃生的希望。一架P-51D閃電似得繞到齋藤後面,隨即便是一陣劇烈的晃動與聲響。被擊中了!幸好還撐得住,齋藤死命地轉向,但是不爭氣的雷電還是只能慢拖拖地繞著大圈,想躲過後面那架P-51D根本沒指望......

「還記得我嗎?我親愛的老朋友」望著那架寫滿漢字、正在拼命掙扎的敵機,路日露出了邪惡的笑容。記得頭兩次他們在空中的遭遇,由於飛機性能相差懸殊,路日都只有挨打的份。但是,今天可不一樣了,兩人的地位完全顛倒,路日駕駛著靈敏無比的戰機追逐著笨拙的敵人。「這不是我們第一次的相遇,不過絕對會是最後一次。因為......我要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他將油門猛力一推,烏黑的P-51D便像拉滿弓射出的箭一樣撲向獵物。齋藤沒命地向下俯衝,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敵機的追擊。沒有辦法了,這架雷電穩穩地被定在路日的瞄準器中央。他那如老鷹獵捕狡兔般的銳利眼神緊緊捕捉著敵機,冷酷地將扳機扣到底......

六挺50機槍噴出的火花在機翼前端閃耀,後座力結結實實地在這架P-51D上傳遞著。前方漆滿漢字的雷電在50機槍子彈的衝擊下搖晃顛簸,向側邊翻轉失去控制,機尾油箱爆出一團火花。真不愧是太平洋上的紅男爵,在如此千鈞一髮的危急狀況下,齋藤還能鎮定地操縱著受到重創的座機,企圖閃過敵方猛烈的砲火。但是他的努力是完全白費的,雷電速度越來越慢,逐漸陷入無力的螺旋。又一陣可怕而要命的震動!機體金屬破碎的聲音、子彈呼嘯而過的咻聲交織成一片。齋藤親眼看著他座機的翼襟飛了出去,飛機立刻變得完全無法控制,開始翻滾......正當機頭朝下之時,齋藤勉強撥開座艙罩,縱身一躍。上下顛倒的齋藤,兩腿本能地一縮,閃過了這架雷電高聳的水平尾翼。拖曳在機身後方的熱焰與高溫濃煙剎時撲向齋藤,差點沒讓他失去意識。緊接著,齋藤空翻了一圈,將姿勢擺正。正當他準備拋出降落傘時,一陣旋風將齋藤打得暈頭轉向,只見一架P-51D從他頭頂呼嘯而過,齋藤連忙縮頭,深怕自己撞著了敵機的機腹。就在那一瞬間,P-51D烏黑的機身、漆滿機翼與機身的英文字映入齋藤的視網膜,機身兩旁的字好像是「I LOVE YOU ,JANE!!」。「真是囂張的傢伙啊!」望著呼嘯而過的怪異敵機,驚魂甫定的齋藤一面拋出降落傘、一面嘀咕起來。這太離譜了吧!漆成如此顯眼的的顏色,上面又寫滿風花雪月的文字(說不定機身每一側寫上去的"芳名"都不一樣),齋藤不明白這傢伙怎麼沒被攆出美軍呢?「等等!這不就是....」沒錯!就是他!在去年雷伊泰灣海戰中,趁齋藤改平他的零式機之際,從頭上俯衝而來將他擊落的那架P-38也漆著類似不著邊際的文字。對了!那次怎麼會碰到美國陸軍的飛機呢?一定是同一個怪胎,就是他沒錯!「這樣也太過火了吧!」齋藤心想他自己只不過是漆了幾個漢字在機身側面,便覺得自己的座機在世上獨一無二,不料竟然遇上更誇張的傢伙,真是甘拜下風啊!

那架P-51D的身影逐漸縮小,即將變成點綴著這片天空的無數黑點之一。發動機引擎的隆隆聲迴盪著,幾抹濃煙隱約標示著墜落戰友的葬身之處......................一個隆隆的聲音逐漸變大,齋藤抬頭一看,一架戰機朝這邊.....不對!衝著齋藤過來了!機身越來越明顯,是剛才那架黑色的P-51D。驚慌中,齋藤隱約看到它的機翼前端閃耀著火花..............................

0.5吋機槍乍聽之下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此時卻瘋狂地翻攪著齋藤周圍的空氣;刺耳的「咻」聲伴隨著劇烈的震動,把拼命想要閃躲的齋藤搖得東倒西歪。突然間,齋藤感到腿上以及臉上一陣刺痛!一瞬間,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完蛋了」。他眼前一黑,只感覺一陣強大的衝擊力迎面打在身上,然後似乎是給巨人瘋狂地一扯,完全失去了重心,也失去了意識........

P-51D側著機身,當著齋藤的前方擦了過去,機翼鉤到齋藤的降落傘,瞬間將齋藤連人帶傘扯了過去。約一秒半之後,機翼才將降落傘甩開,接著P-51D機尾的渦流繼續將傾頹的降落傘拽了一下,才得意洋洋地離開。「抱歉了!這是你自作自受!」回望著這朵狼狽的傘,路日突然覺得好像把憋了好幾年的氣一傢伙地呼出這般爽快。沒錯!這就是你當年對安琪做的事情,你是罪有應得!!

齋藤再度張開眼睛,發現自己並沒有完蛋,可是身上的劇痛卻不是騙人的。他的右臉頰以及右大腿掛彩了,鮮血汩汩湧出。好在只是被子彈擦過去,如果真的被命中,那不被扯得支離破碎才怪。然後他剛才又給拖了一傢伙,所以全身酸痛不已,不過並沒有脫臼骨折。降落傘的帶子也幸運地沒被扯斷,他還能勉強控制著,朝安全的地點掙扎。但是齋藤已經不感覺到疼痛了,在它的心目中,只有熊熊的怒火!!「KUSO!跟你有仇啊!」沒錯!這個混蛋!竟然蓄意射殺一個沒有能力抵抗的跳傘飛行員,你還算是真正的戰鬥機飛行員嗎?這種行為,只能配稱得上是不擇手段的奸細!待會兒我一定會再升空,把這筆帳算回來!!!

回來了,那架P-51D又回來了!烏黑的機身,絕不會錯!「KUSO!!!!」齋藤憤怒地大喊,但是除此之外,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敵人逼近,然後結結實實地把自己打成肉醬!!

突然,烏黑的P-51D向右轉開,只見後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一架飛機,齋藤仔細一看,是紫電改!!「太好了!!」齋藤不禁興奮地大叫。這個朋友在緊要關頭咬上了這架黑色的敵機,迫使他轉開,這樣齋藤確信對方已經沒有機會再射殺他了,因為地面就在伬尺!接下來,這個王八有他受了,齋藤心想一定會找一架飛機升空,然後看看這混蛋在我紅男爵面前能撐多久!!!

「SHIT」!!路日真得快氣瘋了。剛才他猛然想到為了慎重起見,必須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被打得身首異處才保險,於是他轉回來朝向那朵降落傘。不料就在此時,後方冷不防冒出一架敵機,迫使路日採取閃避,無法前去攻擊那支降落傘。那架自不量力的敵機也跟著轉彎,似乎要找路日單挑。盛怒之下,路日將P-51D的性能發揮到極限,快速轉了兩三個彎就繞到了那架紫電改的後頭。駕駛這架紫電改的不是別人,正是齋藤那個偏激的朋友小林善企。他注意到了路日射擊跳傘戰友的行為,便英勇地上來保護。可惜他無論在飛機性能還是駕駛技術都遠遠在對方之下,因此雙方交戰不到幾個回合,小林善企的紫電改的機頭便爆出一團火球,油箱也開始燃燒,像一團閃耀的流星般拖著烏黑的尾跡下去了。解決了這個攪局的混蛋之後,無論路日怎樣搜索,天空中也尋不著那降落傘了。

齋藤降落在一個他不曾知道的地方。好奇怪!這明明是個封閉的山谷,中間怎麼像是天外飛來一筆地多了條跑道。更絕的是,跑道四周雖然連半架飛機都沒有,但是跑道盡頭竟然直直通入一個山洞!可是就連官拜中佐的齋藤,壓根也沒聽說過在這鳥不下蛋的地方有什麼基地。一時之間,好奇心大過了一切,齋藤忍著腿疼,一步一步地走向跑道盡頭的山洞。終於出現幾個人影,全都穿著三菱公司的制服。他們見到一身是血的齋藤時,不禁顯得十分錯愕。「抱歉!這裡是機密地帶,您不能進去。我們會叫醫護人員來治療您的傷勢的...」但是齋藤不理他們,繼續地往裡面走。這個山洞不過像個大了點的機庫,向右彎進去,一架戰鬥機映入齋藤的眼簾。剎時,一種熟悉的feeling從齋藤的潛意識中浮出.........

........偌大的庫房中,一排原本傲氣銳不可當的年輕飛行員整齊地排成一列。但此時此刻,一張張原本高傲的面孔,竟然清一色地顯現著驚奇、著迷的眼神,好像被攝走了魂魄似的。一個老飛行教官伴隨著幾個穿著三菱制服的技師,走到這排看似驚呆了的飛行員面前,指著飛行員們前方的一架戰鬥機說:「這就是以後你們飛的戰鬥機──零式。與它比起來,你們現在的96式簡直就像給小孩玩的玩具!」齋藤癡呆地望著前方,空白一片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戰鬥機。」...........

就是這種多年前的感覺!完全一模一樣地再度浮現在齋藤的腦海中。這真是架完美的戰鬥機啊!她的機體像是放大型的零戰,採用大直徑四葉片螺旋槳。那對鷗型主翼優美地向上微彎著,與流線的胴體、氣泡狀的座艙交織成一個完美的輪廓。轉眼間,一個念頭浮現上齋藤的頭腦:「我要的就是她了!」沒錯!這架他之前從未看過的飛機就是為他造的,為的就是要打敗天上的那個惡棍!!「請問......」一個三菱的老技師走到他身旁,幾個凶神惡煞的陸軍也端著槍走過來。「別吵!我官階比你們大!你們得聽我的!我就是齋藤翔之介!」周圍的空氣為之一震。齋藤之名,有誰沒聽過?他們都可望齋藤能創造奇蹟,將可惡的老美從日本本土上空逐出。在這種情況下,大概沒有人會在意這個機密的重地被外人侵犯了。「我要飛這架戰機!立刻整備好!」幾個技師露出無法置信的眼神。「等等,使不得啊!這架新機出廠後只試飛過兩次,很多操縱面都還沒調整好,更別說.......」「快給我整備!!!」齋藤「趴」得一聲拔出手槍。「等等!您好像傷勢很重.....」「那只是皮肉傷,給我包紮止血一下就好了!!」「可是這萬萬使不得啊!畢竟這架新機....」「囉唆!她有油嗎?」「有是有,可是.....」「武器連同子彈裝上去了嗎?」「有,可是.....」「在地面上做過射擊測試吧!」「有,不過......」「那還有什麼問題?有油、有武器、又飛過兩次,我三兩下就能駕馭他的!放心吧!這架飛機是專為我紅男爵而設計的....」激動中,齋藤已經失去理智、語無倫次了。沒錯,他這個技術登峰造極的飛行員,必須駕駛著最完美的戰機,到空中把那個惡棍打敗,教他碎屍萬段!!「千萬別做傻事啊!像您這樣優秀的飛行員絕對不能......」「少囉唆!」齋藤瞬間舉起手槍向山洞外射了一發,全場鴉雀無聲,噤若寒蟬!!「那你寧願優秀的飛行員因為過度憤怒而在地面上失血過多而死嗎?」...............

「帥呆了!!」眼看著後方散開的幾團火球,路日不禁訝異今天自己的手風是如此地順。教訓了那個破壞他好事的紫電改後,路日又轉回空中,很快地咬上一架雷電。這架雷電比那個不共戴天的傢伙更加遲鈍,沒兩個回合機翼就被路日轟掉,油箱射出的煙火標示著它魂歸祖國的路徑。解決這傢伙之後,路日抬頭仔細搜索著四周,剛才飛起來的這批敵機似乎已經潰散得無影無蹤了。正當路日神情略顯失望時,又有一票飛機逐漸接近。路日敏銳的眼光很快就判斷出敵方乃是日本陸軍戰機,這不禁另路日十分驚喜與技癢。根據情報,日本陸軍的機種比海軍優秀很多,幾款新銳戰機都是不容忽視的對手。很明顯的,這一仗不會是剛才那般一面倒的輕鬆屠殺,但是美國飛行員們各個奮勇爭先,迅速圍上敵機,然後就是一陣窮追猛打。日本陸軍的飛機的確比日本海軍的戰機犀利些,不過卯上了這些彷彿被關在籠裡挨餓十天的猛獸的P-51D,不一會兒就明顯落居下風。一架二式戰鐘馗咬上了路日,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打到這架靈活刁鑽、行徑詭異的烏黑飛機。一陣乾坤大挪移後,路日抓到了絕佳的機會,朝著這架鐘馗的屁股傾洩大量彈藥。鐘馗的機尾爆出一團火花,水平尾翼瞬即分家,無論如何掙扎,終究抵不過地心引力的魔掌。接著,一個日本三式戰飛燕的飛行員感覺到一陣劇烈而要命的震動,他一回頭檢查,瞬間就像一隻被卡車撞倒的小狗一樣衝撞前方儀表板,頭上多了個貫穿前後的大洞,腦漿與鮮血濺滿了破碎的駕駛艙。這架飛燕的的引擎冒出熊熊火光,像顆石頭一樣地栽了下去;接著,一架全身烏黑發亮的P-51D像箭一樣「刷」地突破那架飛燕遺留下來的濃煙。還來不及欣賞那架被宰掉的飛燕,路日便發現前方一架友機拖著濃煙向下墜落,緊接著兩架敵機迎面衝來!!..........

危急中,路日來了個瘋狂的滾轉,烏黑的P-51D在衝刺翻了個筋斗,硬是讓敵方射來的子彈撲空。迴旋一圈之後,路日立刻加足馬力跟了上去。對方是兩架五式戰,這又是比飛燕更優秀的機種。突然,其中一架五式戰攔腰爆出一團火花,機身碎片隨著機身的扭動紛紛洋洋地甩了出去。路日往右一瞥,赫然發現一架友機朝五式戰俯衝而去。想必剛才擊落那架五式戰就是他的傑作吧!「不好!功勞會全被他搶光!」路日一股腦把油門推到底,硬是搶在友機前頭飛到了五式戰的後方。一陣陣光點向雨一樣灑向五式戰,機翼好像被擊中了,它不再頑強地閃躲,但是還是拼命地想辦法保全一條性命。路日繼續朝前衝刺,猛力地扣著扳機。「爆啊!爆啊∼」五式戰看起來還是安然無恙。五式戰的輪廓越來越清晰,路日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飛行員的帽子。「怎麼還不下去?」突然!敵機的中段炸出一團火花,機翼、機身竟然像煙火一般散開!驚嚇之餘,路日本能地拉起操縱桿,烏黑的P-51D猛然向上竄升,千鈞一髮地從五式戰遺留的火球上方穿過去。「帥呆了!!」眼看著後方散開的幾團火球,路日不禁訝異今天自己的手風是如此地順。「Lucky Seven!!」路日情不自禁地大吼著。興奮之餘,他轉過頭來察看四周,不覺大驚失色!一架正在急轉彎的飛機急速朝路日逼近,路日連忙將操縱桿狠命拉向右側,烏黑的P-51D間不容髮地躲過了撞擊。甫回過神來,路日連忙轉頭看看這個冒失鬼,赫然發現一架日本戰機正與路日比翼齊飛,距離近到可以清楚端詳對方飛行員的面孔...........

「呀呼!!」齋藤無視於身上的疼痛,興奮地狂吼。現在的齋藤,就像滿身功力的孫悟空第一次拿到金箍棒,興奮到發狂似地揮舞著。這架飛機真是太棒了!每當齋藤推上油門,馬上就感覺出一股強勁的力量在機身流竄,彷彿是這初生之犢第一次來到戰場上,恨不得一口飲乾敵人的鮮血似地。升空之後,齋藤馬上試了試它的性能,發現除了轉彎性能略遜於零戰之外,其餘無論是加速度、俯衝、爬升以及操控性都是齋藤從前沒體驗過的好。每當齋藤壓下油門,那股游刃有餘的勁道都令齋藤血脈噴張。好傢伙!齋藤賭定它的引擎一定擁有兩千匹馬力。剛才那陣子真是忙壞了幾個三菱的技師,幸好原先這架飛機上就已經有油料、彈藥,不必花時間重新補充,否則當他升空時,敵人搞不好已經拍拍屁股走了。當然,齋藤省略了一大堆標準程序,一來事態緊急,再者齋藤深信這架完美的戰機絕不會辜負了他。看看油表,有超過四分之三的燃油,絕對夠他對付那混蛋了!方才,就在幾個技師為了整備忙得滿頭大汗時,齋藤卻拿了支油漆刷,用他一流的書法功夫,在機身兩側提字──「薩克」,而且效果跟用毛筆揮毫一樣好。有了薩克,齋藤終於可以跟天空中橫行無阻的P-51D平起平坐.......不,以齋藤的技術,絕對可以凌駕於他們之上!!看著右方的機翼,上面有兩支黑黝黝的槍管,口徑看來是20mm。「等著吧!我一定會用那混蛋的血祭你的!!」說著,齋藤輕輕地扣下扳機,試射一兩發.......

「KUSO!!」他當場叫了出來。只有靠內側的砲管噴出火光!!剛才地勤人員「可是」了半天大概包括這個:薩克上只有兩門機砲有裝子彈!!不過就算剛才發現了這點,時間也不允許他們填入更多子彈了。沒辦法!只好省著點用,應該還是有辦法擊落那個混蛋。現在齋藤大致掌握了這架飛機的操控性能,所以毫不猶豫地衝向滿是敵機的作戰空域。一架P-51D朝薩克衝了過來,齋藤做了一個翻滾將它甩開,接著來了個俐落的轉彎.......「喀喀喀...」薩克的操縱面有點卡住了,機翼發生輕微的顫抖。幸好齋藤很快就克服了這個狀況,沒耽誤多少時間便咬住了先前那架P-51D。「也許它還有些缺陷吧!沒關係,以後叫技師慢慢調」。敵機發現自己已經落入齋藤的準星,正要逃走但為時已晚。齋藤兩次扣下扳機,四團火球撲向前方的P-51D,其中兩發準確地命中,敵機的翼面當場與機翼分家,機尾冒出一縷輕煙,狼狽地朝地面鑽去。不過齋藤並不打算繼續追它。他那犀利的眼光掃視著茫茫天空,希望能找到一架全身烏黑的敵機...........

幾發0.5吋機槍子彈從薩克下方穿了過去,齋藤連忙掉頭閃躲。又一架P-51D衝了過來,窮追不捨地緊咬著薩克。等對方也加足馬力,齋藤突然拉起機頭,急遽減速,後方那急躁的美國年輕飛行員冷不防撲了個空,他射出的機槍子彈則「準確地」擊碎了前方友機駕駛艙的玻璃。「這不是零式!這不是零式啊!哈哈!」經過幾次游刃有餘的輕鬆接敵,齋藤不禁心花怒放──那些笨蛋!薩克可沒像那些老掉牙的零式一樣好對付!薩克優雅地轉了個彎之後,馬上又有兩架P-51D撲了過來。這兩個年輕的美國飛行員似乎急到快要發瘋,沒頭沒腦地朝薩克衝刺著。這種血氣方剛、有勇無謀的年輕毛頭小子,齋藤已經見多了,只見他臉上浮現一絲冷笑,完全沒有任何緊繃的表情,然後油門一推、操縱桿一扳,薩克就像閃電般瞬間從那兩個P-51D飛行員的視線中消失。

突然,薩克的右邊冷不防冒出一架飛機,距離近得驚人,眼看就要撞上啦!匆忙間,齋藤用吃奶地力氣調轉薩克,千鈞一髮地躲過了撞機。驚魂甫定,齋藤往右瞧瞧到底是那個冒失鬼。對方是一架美國戰機,擁有一身烏黑的塗裝.......

須臾之前,路日還沈醉在追擊敵機的瘋狂裡,但是自從那一行怪字映入眼簾後,他的魂魄就好像被攝走了一般。雖然他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這種擁有鷗翼的大型戰鬥機,但是機身側面那兩個漢字卻永遠不會騙人的,絕對是那傢伙!!一瞬間,路日本能地從腰間抽出手槍,迅速地打開駕駛艙,然後瞄準敵方駕駛員的腦袋。如今空中有什麼情況、四周風速太大等,他都顧不得了。

「哼!」齋藤看到對方這付不擇手段的德行,「啪」地一聲拔去飛行帽,然後迅雷不及掩耳地打開座艙罩,準確地砸在路日頭上。路日大怒,扔了手槍,也把帽子往前扔去,正中齋藤的臉頰。隨後兩人各自關起座艙罩。兩架飛機分別朝不同的方向轉彎。路日做了一個漂亮的迴旋之後,繞到了薩克的後面。「答答答......」0.5吋機槍子彈像是與點一樣從黑色P-51D的六支槍口狂瀉而出,正式宣告著這次空戰中最激烈的戰鬥──紅男爵與黑武士的決鬥──拉開了序幕。那對鷗翼像閃電般將前方的空氣劈開,路日射來的子彈全都落入了薩克捲起的激流裡..........

薩克加足了馬力進行快速迴旋,路日則毫不猶豫地在後面急馳追趕。齋藤將操縱桿一拉,使勁將油門推到底,薩克便像煙火一樣地衝了上去,一瞬間就從路日的前方視線消失了。路日立刻慌亂起來,四下搜索,只見滿天都是像黑點一樣的飛機,根本不知道敵人跑到哪裡去了。他只有也拉起機頭,加足馬力循著敵機大致的方位追了過去.......

一架飛機逐漸從黑色P-51D後方逼近,她與其他的日本軍機不太相同,那對鷗翼優美地向上彎著。望著敵人的身影,自信與冷酷的表情不禁浮現在齋藤的臉上。他輕輕地哼了幾聲,慢慢地將敵機固定在準星上...........突然,烏黑的P-51D振翅一躍,像個影子一樣「呼」地從齋藤的視線中消失了。「什麼?這麼快!?」......

「哼!你那種笨拙的跟蹤,還以為我會被蒙在鼓裡?」黑色的P-51D在一瞬間激烈的俯衝後立刻拔起做了個急轉彎,隨後打算從側面撲向敵機。「他在哪?」敵機不在原來的航道上!!此時,一架從左邊45度快速接近的飛機映入路日的眼角,路日隨即毫不猶豫地調轉機頭。兩架飛機以超過八百公里的相對時速,從500公尺以外的距離擦身而過,戶相朝著反方向前進的0.5吋子彈與20mm子彈在兩機之間交錯著...........

「隆......隆......」天空中充塞著一股低沈的撼動,越來越大。太陽失去了光彩,大地被陰影覆蓋。遠道而來的B-29大軍逐漸佔據了日本的天空,準備一如往常地將死神之火灑遍這塊可悲的土地。由於先前P-51D如豺狼虎豹的凶猛攻擊,B-29所遭遇來自日軍戰機或地面防砲的壓力大大地減輕了。一架B-29機背槍塔上,砲手神情緊繃地掃視著無垠的天際,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讓他毫不猶豫地產生反射動作──扣扳機!!

一架戰機從這B-29的後方衝了上來,一個伶俐地側轉便劃過B-29的機背,宛若一隻靈活優雅的海豚從鯨魚的脊背上越過似的。緊跟在她的後方,又是一架飛機沿著類似的航道飛行著。他們倆就像是一對正在戲耍的海豚,只顧著玩樂,絲毫不把周圍的人放在眼裡。真是奇怪了,如果他們是友軍戰機,那麼應該在前面當開路先鋒才對;如果是敵軍,看到了滿天B-29應該會像聞到血腥的鯊魚一樣毫不猶豫地撲過來才對。可是那對「海豚」好像不屬於任何一方,純為玩樂地在B-29大隊之間穿梭。

「我受夠了!不管他們是誰,通通給我打下去!!」這支B-29機隊的指揮官再也按耐不住,下令把這兩個調皮的傢伙攆走。這麼一來就慘了,為了避免誤擊編隊中的友機,砲手打起來根本是礙手礙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架B-29機背砲塔內的砲手剛剛瞄準了一架從左邊衝過去的戰鬥機,突然一陣巨響加震動,砲手自胸口以上當場與身體分家,飛濺的肉泥、鮮血與內臟碎片灑滿了破碎的砲塔玻璃罩。除此之外,砲塔附近的機身也開了幾個洞。就在同時,另一架戰鬥機從這架B-29頭上呼嘯而過,只是仍然無法確定讓這名砲手送命的子彈,是從友機還是敵人的砲口中打來的.........

沒錯!齋藤與路日已經這樣目中無人地玩了好久了。他們就像是兩隻正在嬉戲的鳳凰,其他不管是哪一邊的飛機,都是只有在一旁觀看的資格的寒鴨。曾有兩架P-51D先後來雞婆,結果在齋藤扣幾次扳機之後成了墜海火球,拋屍異鄉;同樣地,先後也有兩架四式戰疾風想來助齋藤一臂之力,也被路日一一揍了下去,魂歸祖國。雙方都能以華麗的技術閃過對手的攻擊;相對的,也沒有辦法置對手於死地。每當薩克落入路日的準星時,總有辦法教路日的子彈射空氣讓路日氣得跳腳;相同得,每當齋藤好不容易逮到射擊機會,烏黑的P-51D總有辦法閃開或者枉費了薩克射出的砲彈............

左手將油門推到底,右手使勁地拉著操縱桿,路日做了一個高速急轉彎。看著後方逐漸逼近的敵機,一個主意突然在他腦海中浮現..........「哼哼!」路日以一種欲擒故縱的速度前進,然後以一個不陡峭也不平滑的角度開始俯衝,剛剛好離開了齋藤的子彈射界。接著,他猛然拉起操縱桿並慢慢地收油門,讓P-51D的攻角快速增加而速度降低,讓敵方衝過頭!烏黑P-51D的仰角持續增加,70度、80度、90度、95度..........「哼!雕蟲小技!」齋藤一瞬間就看破路日的企圖。他決定也秀一招,剛剛衝過了敵機之後急遽收油門,然後猛力轉動操縱桿,讓薩克來了一個無側傾瞬間原地轉彎!雙方若完成如此勉強、危險的動作,將會正面對正面,相互暴露在彼此的砲口前,這時就比誰開槍得快,一擊就中..........

結果烏黑的P-51D與薩克並沒有打照面,因為就在路日的仰角超過95度,以及薩克原地迴轉120度後,雙雙失速墜了下去!不過由於兩者都擁有極佳的操控性,路日與齋藤也有著非凡的技術,兩架戰機螺旋下墜了幾圈之後很快又重獲控制。路日使勁將操縱桿拉到底,烏黑的P-51D機首一仰,再度成為了展翅上揚的雄鷹。突然,一個巨大的身影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轉眼間就快要貼在路日眼前了!原來齋藤重新掌握薩克後也來了個拉升,結果不知不覺就迅速地朝烏黑敵機迎面撞去!兩名飛行員不約而同本能地急轉彎躲避衝撞,一方面慌忙扣下扳機。兩架飛機驚險地擦了過去,而兩排方向截然不同的子彈也好像長了眼睛似的,偏偏從兩架飛機的機翼上方幾吋擦過去。

接下來,他們繼續一如往常地追逐著、糾纏著,誰也不肯讓步。可是隨著時間分秒過去,薩克逐漸落入被動防守的態勢。連續超過50小時沒闔上眼,血又不聽話地掙脫了繃帶的束縛汩汩湧出,齋藤的精神體力逐漸無法應付如此激烈的肉搏。「不行,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完蛋!」齋藤好不容易又閃過了敵方的一波攻擊,強打著精神下定決心,一定要在下一回合就把他解決掉!!薩克做了一個急速迴旋,然後加足馬力急速拉升,在空中翻了個大筋斗。「太好了!」齋藤總算又找到一個比較理想的射擊機會。烏黑的P-51D才落入準星,齋藤便毫不遲疑地扣下扳機。「你死定了!!」.....

「喀、喀....」扳機扣不下去!?卡住了!齋藤無論如何使盡力氣就是無法讓機砲乖乖聽話。說時遲那時快,他一瞬間就失去了攻擊的契機。烏黑的P-51D像一陣旋風一樣消失無蹤,隨即便是一陣沮喪的感覺壓在齋藤肩上,讓他原本緊繃的肌肉突然間失去張力。更糟糕的是,當齋藤要轉個彎的時候,毛病又來了!!薩克的機翼產生顫抖,舵面卡住。連續兩番的打擊,讓齋藤突然失去重心。他那勉強支撐的意識崩潰了,兩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烏黑的P-51D越戰越奮,轉眼間反倒取得了絕佳的攻擊位置。奇怪了,先前一向機敏的敵方,竟然沒有激烈地閃避,反而繼續直線飛行,速度越來越慢,高度也逐漸在下降.........路日記得到目前為止,整個太平洋上美國陸、海軍單一飛行員在同一空戰中最高擊落紀錄是9架,好像是雷伊泰灣海戰時那個運氣不錯的海軍老兄矇到的;而今,先前他已經擊落九架,眼前又有一架坐以待斃的敵機,毫無生存意志地被穩穩固定在準星中央。..........

「It's your time,No.10......」看著儀表左側安琪的影像,路日的心臟快要跳了出來。這不僅是美國飛行員擊落繼續推進,也是他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一刻。現在,被等到了,而且輕鬆無比。路日顫抖的右手拇指扣下扳機,0.5吋機槍火光一閃........

只有一閃!?幾發孤伶伶的子彈從薩克的機身附近掠了過去,接下來無論路日如何哄他的機槍,也沒有子彈冒出來了!!路日露出詫異的眼光,眼睛與嘴巴張得大大的,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過了幾秒後,他終於瞭解了現實情況。「啊∼∼∼∼∼∼!!!!!」夾帶著絕望、憤怒、激動、傷心的吼聲搖撼了整架P-51D。筱珍的畫像映入路日的眼角.......

「不妙!!」就在一瞬間,原本充塞路日每一根血管的戰意全都消失無蹤。返航油料不夠了!!他在日本上空逗留太久,不僅砲彈打完,現在連回去都成了問題!!慌忙間,路日撇下方才緊咬不放的敵機,倉皇撤退。此時別說僚機,就連B-29也失去了蹤跡。為什麼戰友沒有提醒?等等,好像有,但是剛才滿腦子只有為安琪報仇的路日,把他們通通當成耳邊風。現在好了,他很有可能落海。撐著點,如果節省油料,小心地飛,說不定在他引擎停止後,仍能滑行到硫磺島機場,再不然也能落在硫磺島附近的海裡,要獲救很容易。只要半路不出差錯,他一定可以......

「No!!」事情並不像路日所想的那麼順利。兩架四式戰像幽靈般地出現在後方,迫使路日採耗油的閃避動作。方才烏黑P-51D氣宇軒昂的模樣完全沒了,只剩下敷衍應付的邊閃便逃。「混蛋!我沒時間跟你們耗....」完了!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大排敵機,後方那兩架四式戰仍然窮追不捨,一波波機槍子彈幾乎要打中路日的座機。「不行了嗎?」路日眼睜睜地看著大批敵機的身影越來越接近,粗壯的深藍色機身越來越清晰........

一股巨大的震波從烏黑的P-51D機首傳到機尾,就在這波大機隊從路日下方如旋風般掃過的一瞬間。是海軍的F-6F!!「呀呼!!!」有如從死神的掌心中溜出,路日緊繃的全身完全鬆懈了,大聲地歡呼著。後方兩架四式戰沒命地逃跑,但是為時已晚,他們就如同被秋風追逐的落葉一樣,相伴著火墜地。

轉頭遙望後方逐漸遠離的日本陸地,以及如大片蝗蟲撲過去的美國海軍轟炸機隊,路日慶幸自己終於逃出生天。雖然沒有辦法為安琪復仇,也沒有辦法破紀錄,至少他已經讓這架獨一無二的P-51D在敵人頭上耀武揚威了。沒關係!只要日本人沒有投降,他能復仇的機會多得是。路日撫摸著安琪的照片,輕輕地說:「妳放心!我一定會為妳....」

引擎發出批哩啪啦的聲音,螺旋槳喀啦喀啦地逐漸停了下來,沒多久這架飛機的心跳聲以及傳遍全身的引擎震動便完全寂靜下來!!路日慌忙檢查,並試圖重新發動。「沒有著火,沒有受損,可是怎麼會......」油錶的指針動也不動,沒有漏油,但是烏黑P-51D的心臟無論如何就是沒辦法再度跳動起來。「一定是油路阻塞了!」這下慘了!路日連硫磺島都回不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座機像是石頭一樣地下墜,最後掉落在這片瀕臨敵人的海域裡。望著筱珍的畫像,路日內心不禁充滿無限的哀傷、苦惱。為什麼他這麼大意?為什麼命運待他如此不公?雖然上次在菲律賓海墜落時,正巧被美國潛艦救起,但是誰能保證這種幸運的事每次都會發生?想到筱珍在中國熱切地盼望著自己的來信,沒想到送到手中的卻是報喪電,就不難想像淚珠與悲傷將如何充滿在那張可愛的臉蛋上!!唉!路日的心中充滿了自責........

甫張開眼睛,剛才緊張的氣息馬上又回到齋藤的身上。他四下張望,敵機不但沒有趁著剛才把自己轟上天,現在連影子都看不到了。「我還活著嗎?」也許,齋藤的精神正駕駛著薩克的魂魄,無聲無息地朝天堂飛行。希望靖國神社裡頭,自己畫像裡能有薩克在一旁伴隨。齋藤凝視著地面,希望能找到一屢輕煙,發現自己與薩克的屍體.......

一群粗黑的深色戰機突然出現在薩克兩旁,迅速地將薩克團團圍住。就在齋藤恍然大悟,發現自己還活著的同時,一架F-6F轉離隊型朝薩克迎面撲來!!齋藤慌忙做了個翻滾,讓這傢伙撲了個空。說也奇怪,這架飛機不過交手一回合,就放棄了追擊,從後頭補到美國戰機的包圍圈裡。看來他們想打車輪戰吧!齋藤想要加速逃離,無奈敵機數量實在太多,起碼超過二十架,將四周包得水洩不通,薩克超強的馬力根本無處施展。第二架F-6F又轉下來了,槍口閃爍著火花。薩克再度驚險地躲過了這一迎頭一擊,而這架F-6F也沒有戀戰,也補回了包圍圈.......

齋藤處境相當危急,他的體力逐漸消耗,疲憊的四肢越來越沈重、遲鈍;更糟的是,美國人這樣玩了四、五回之後,已經發現了薩克沒有還擊的現象,因此斷定敵方沒有子彈!!這回,五架F-6F氣勢洶洶地同時朝薩克前方衝過來,而且不再像剛才一樣對薩克的砲口有所顧忌!!但是,敵方的氣勢並未嚇倒了齋藤,他冷靜的頭腦反而注意到,由於大批敵機衝下來,敵方原本毫無破綻的陣勢出現了大缺口。毫不遲疑地,齋藤猛然拉起操縱桿,一瞬間將油門推到底。就在這時,齋藤緊握操縱桿的右手無意間扣下了扳機......

「砰砰砰...」一股讓人吃驚的後座傳遍薩克的機身,沈寂一陣子的20mm機砲奇蹟似地復活了!!一架F-6F的座艙罩當場被擊碎,20mm機砲的子彈順勢貫穿了駕駛艙後方的油箱,轉眼間就將這架F-6F化為大火球。美機陣腳大亂,紛紛閃躲被擊中的友機以及來勢洶洶的敵機;就在此時,薩克像是一陣閃電似地衝出了美機群虎口,接著齋藤繼續加足馬力,朝著底下的山谷俯衝!!美機驚魂甫定後立刻轉頭追擊,但是為時已晚,加上對地形不熟,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敵機一溜煙似地消失在蜿蜒複雜的地形裡........

「快出現啊!」齋藤的視線又開始模糊了,他拼命地甩頭想要揮去這個睡意,但是疲憊的身軀卻越來越不聽使喚。一面笨拙地扭動著操縱桿閃避兩旁的山壁,他一面祈禱隨便哪一條跑道.....不!隨便一條他能降落的路,那怕是乾掉的水溝也好!!當齋藤第四次勉強撐開有如千斤重的眼皮時,地上的一條跑道映入眼簾,跑道的盡頭似乎還有個山洞............

忍著剛才衝擊水面時造成的酸痛,路日掙扎著爬出座艙。這架陸軍的飛機,在水面上恐怕撐不久,更別提機腹下方的氣冷裝置進氣口不知灌進多少海水?由於重心在前,烏黑的P-51D機首逐漸下沈,機尾高高翹起。好不容易離開了座機,穿著救生衣的路日雙手高高舉起,拿著安琪的相片以及筱珍的畫像,深怕它們被弄濕了。他身上雖然掛了個防水袋,但是根本裝不下那些畫片;不過,路日還是用它來裝照相槍的底片,這捲能佐證他這次輝煌戰功的底片可是相當重要的。靠著雙腳打水,路日逐漸遠離了下沈中的座機。「筱珍!你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突然,一個黑色的東西在路日眼前衝出水面,激起的水花當場將路日掀翻。喝了幾口海水後,路日發現一頭雌海豚浮現在眼前。「總比抹香鯨或鯊魚好一點。」路日一邊自我安慰著,一邊慌忙尋找剛才掉到水裡的兩張畫片。「這傢伙!竟然害得...」又一陣劇烈的激盪,硬生生地將路日壓到水裡。路日好不容易抬起頭來,赫然發現這隻海豚把安琪與筱珍的畫片塞到嘴裡了!!「你這混蛋!!快還給我!!」路日慌忙衝了過去,雙手抓著海豚的上下顎,希望能把牠的嘴巴掰開。突然,海豚用牠的大嘴巴衝撞路日的臉頰,然後使勁地一吸.....這個野蠻的kiss差點沒讓路日痛得昏過去。接著,海豚輕盈地擺尾,將路日拍得顛三倒四之後揚長而去。顧不得臉頰上的疼痛,路日用自由式飛快地跟了上去.......

大概游了七百公尺後,那隻一直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海豚突然失去了蹤跡。「糟糕!牠上哪去了?」路日停了下來四下張望。他一定要找回....突然,底下一個東西頂住了路日的肚子,然後瞬間往上衝出水面!路日頓時上下顛倒,在空中翻了個滾再跌回海裡。掙扎著吐出海水,路日發現那隻海豚出現在眼前。牠在水中站立起來,然後用雙鰭猛烈地拍打著水面,掀起的波浪將路日甩得七暈八素。接著,牠又一溜煙地鑽入水中,繼續前進。「可惡的傢伙!!」路日也隨即跟了上去。

又游了大約一公里,路日逐漸氣力不支,停了下來。腦中昏昏沈沈,路日已經無法保持清醒。就在他失去意識後的不久,一個滑滑的東西貼在他的臉上,讓路日恢復了知覺。只見那海豚用牠光滑的頭部一直拱著路日的臉頰。就當路日正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了以後,一個熱熱的東西貼在他的臉頰上!只見那海豚調皮地張開大口,用舌頭舔著路日。「快還我.....」當路日立刻伸出手想要探到海豚的嘴裡時,牠的頭飛快一縮,閉起嘴巴,接著立刻潛到水裡。就在路日等待牠再度出現時,四周的海面突然像是被掀翻了一樣.......

一大群雌海豚不知從哪裡冒出水面,接著紛紛朝路日衝過來。路日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就在這些海豚中間被推來推去,一下子好幾個頭撞到路日,一下子一堆鰭在路日身上拍來拍去。一個尾巴打了過來,將路日上下顛倒著壓入水中,差點沒讓他窒息.....

又來了一群海豚,但是與這些雌海豚截然不同。他們不再像玩樂似地戲弄路日,反而凶猛地衝撞、打擊著路日。才剛剛被打到水裡翻過來,接著路日又被一頭海豚的尾巴掀出水面。牠們是雄海豚!如果對方再這樣粗暴地對待路日,不出幾分鐘一定會把他弄死的!!!

突然,一陣巨大的爆裂聲搖撼著附近的海水,無論是雄海豚還是雌海豚立刻撇下路日,逃得無影無蹤.......

一艘軍艦出現在水平線附近,一定是艘美國驅逐艦!!他們一定是發現了被海豚圍攻的路日,前來搭救的。「Ha!Ha!I'm here!!」路日興奮地大喊著,雙手不斷地揮舞。但是他雀躍的情緒一下子就黯淡下來,因為當他留意到兩手是空著的時候,他想起剛才沒有從那海豚口中要回筱珍和安琪的畫片。安琪的照片也就算了,因為自己手上還有一些,但是那張筱珍的畫像可是全世界唯一僅有、路日嘔心瀝血製作出來的!!

美國驅逐艦的煙囪吐出濃濃黑煙,看來正在加速。不過,她並沒有朝著自己過來,反而逐漸遠離,沒多久又沒入了水平線底下。唯一留下的,只有不時在海面上炸出水花的砲彈。路日原本因為即將獲救而雀躍的心情一下子又跌落到谷底。唉!真是倒楣到家,不但沒有殺死仇人,還落在海裡,照片被海豚搶走,現在恐怕要變成海上的浮屍了!方才與海豚搏鬥造成的酸痛、疲勞,外加鬱卒、沮喪,現在一股腦全都壓在路日身上。他放棄了求生意志,也許上天注定要讓筱珍流淚吧!

一陣水流聲、機械聲逐漸逼近,路日回頭一看,天哪!是艘潛艦。突然,路日意識到為什麼美國驅逐艦棄他而不顧,以及在前面等著他、比死亡更悲慘的命運──方才美國驅逐艦一定在和這艘日本潛艦交戰!!一艘交通艇逐漸逼近,艇上的人影越來越清晰──媽呀!上面有美國人,他們恐怕先前就被俘虜了!!路日太清楚日本人會如何對待這些「貴賓」,還來不及想像自己前途,路日當場昏了過去.........

一陣發自全身五臟六腑的劇痛搖醒了路日。雖然就現在的狀況而言,他想要轉個脖子、翻個身都困難重重,但路日還是勉強睜開眼睛,張望一下四周的環境。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狹小的封閉空間,四周都是深色的鋼鐵。無庸置疑地,他現在身處日本潛艦上,這也許是囚室吧!幾個美國人直挺挺地站在他身旁,或許是來陪伴他的。「艦長!他醒過來了!」「正好,跟老朋友打聲招呼吧!」.........

「你們什麼時候被俘虜的?」路日開門見山地問了這個問題,沒想到立刻引來一陣譏笑。「我看這傢伙的腦神經八成已經被鯊魚吃掉了。」「放心!我們不會殺你的!」「什....什麼?」路日被弄得一頭霧水。「你還沒醒過來的時候不是都一直這樣念念念嗎?」「這裡是哪裡?」「這麼快就忘啦!?去年你不是來過?」說到這,路日才覺得這幾個人有點面熟.........

 不到一年前,當路日還被部署在馬里雅納飛P-38時,有一天他正飛著他那漆滿文字的座機執行例行巡邏任務時,不知道是哪一股力量出現在他的意志中,而這股力量竟然引領著路日一直飛,最後飛到當時如火如荼的菲律賓大戰場。當時,日本小澤小五郎的航艦部隊正遭到海棒賽的艦載機部隊的猛烈攻擊,瑞鶴、千代田等航空母艦受創,拖著滾滾濃煙在海面上打轉。此時,一架零式戰鬥機出現在路日眼前,機身上漆著兩個奇怪的漢字...........

後來路日在海中載沈載浮時,他發現剛才被他擊落的那混蛋居然九死一生,也安全降落在海上。看到這一幕,路日不禁氣得大哭大叫。後來,來了艘美國驅逐艦把仇人撈起來,路日心想等他也被救起來後,好好地折磨那個混蛋,便立刻朝那艘驅逐艦放信號彈。不料沒多久之後,驅逐艦竟然向路日開砲,隨即便轉身離去。不一會兒,一艘潛艦逼近路日,原本路日以為這是艘日本船,結果是美國潛艦射水魚號。如今,他再度回到了射水魚號的醫務室。

「我看我們這次航行任務大概連小舢板都打不到了,只要有這個帶綏的傢伙在!」航海長沒好氣地對路日指指點點。「上回你頭殼壞去,飛到菲律賓投海,然後對敵方秋月級驅逐艦通風報信,害我們將要瞄準的時候被他們發現了潛望鏡,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了。這次你該不會又跟上次一樣太愛玩,把油料全部用光了掉到海上吧!」「然後你就跟上次一樣,跟海豚玩得一塌糊塗,吸引了敵艦的目光,結果害得正巧在這附近、準備瞄準敵艦的我們又被發現.........」不等艦長說完,副長馬上就插嘴進來。

「原來你們是美國船!我一直以為.....」「你瞎了眼啊?我們當然是美國人!!」「那你們為什麼攻擊友軍驅逐艦...........」「笨蛋!!那是日本御藏型海防艦!!!還好你沒開轟炸機,否則你把白宮轟上天了都還會洋洋得意認為打到天皇老子!!」艦長氣沖沖地走出去,留下路日獨自坐在醫務室納悶:船看起來不都一樣?怎麼可能分得那麼清楚?

幾小時候,醫生宣布路日可以離開醫務室,到臨時為他安排的床位去休息。雖然路日渾身是傷,幸好都沒有大礙。「關水密閘門的時候可別被打到屁股!」

艦上許多高階幹部都主張限制路日的行動範圍,避免太多地方沾染「霉氣」,不過到頭來艦長並沒有特地做出不合理的限制。「我們會通知硫磺島說撈起你這條黃魚,叫他們別擔心。不過我們不會立刻回家,還要在這裡逗留一個星期。之後我們路過硫磺島附近時會與38特遣艦隊會合,到時候你就在那邊轉車。在艦上的期間,請不要亂動東西,也不要妨礙本艦運作,畢竟你不是來觀光的!」

路日將自己那個小防水包放到搭在艦首魚雷艙的臨時舖位上,然後扯下他的飛行帽......「The Hell!!!」路日當場叫了出來,馬上吸引周圍官兵的注意。在他手上的,怎麼是一頂日本的飛行帽?!「安靜一點!!否則你把敵艦都嚇跑了!!」

雖然頭腦還是昏昏沈沈,但齋藤還是勉強撐開沈重的眼皮。轉動著僵硬的頸子,他發覺自己置身於一個狹小的營帳外。營帳四周躺滿了人們,每個身上都包著透著血的繃帶,個個都殘缺不全。幾個人員彎下腰來,將齋藤身旁一個已經斷氣、左手整個不見的人抬走。突然,一個身著三菱公司服裝的年輕人員走到齋藤身旁蹲下來。「長官,您還好吧?」「我很好...」齋藤試著坐起來,但渾身因為疲憊造成的酸痛,外加幾處槍傷,使得齋藤每掙扎一下都痛苦不堪。「您的傷勢還算好,不過醫生叫您多休息。」「那架戰機呢?」「它很好,都沒受到什麼傷。長官,它的操控性好不好?馬力夠不夠大?有沒有辦法咬住敵機?火力強不強?」「我太滿意了。這是海軍即將換裝的新一代戰機嗎?」

「是的,它就是我們公司研發中新一代的十七式艦上戰鬥機的唯一一架原型機,又稱為烈風」突然,年輕人的口氣變得嚴肅,向後退了一,站得直挺挺地步。「長官,對不起,它本來該在一年多前就大量生產投入服役,但由於我們工作不力,一直無法解決Ha-43發動機的問題,讓這種應該擁有2200匹馬力的發動機升空後僅剩下1000匹不到!接著我們就放慢了研發速度改去建造雷電,直到去年年底才讓Ha-43接近理想的水準。但是一切都太晚了,我們已經讓您被迫開著老舊的零式戰鬥機迎戰強大的敵人,害得海軍航空隊死傷慘重.....」年輕人越說越激動,竟然聲淚俱下。齋藤連忙起身安慰他。「這不是你的錯。那麼,烈風什麼時候可以開始量產?」緊接著是一陣靜默。後來,年輕人終於再度開口:「雖然測試才剛開始,但是量產作業已經同步在進行了。生產線已經完備,原本預計在這個月開工,但是上個星期生產廠房被美國重爆徹底摧毀,現在連半架都擠不出來。想要恢復生產,以目前的狀況,不等個半年大概是不行了.....」

悲涼的天空中,昨天的煙霧好不容易散去一些,新的煙硝卻馬上又佔滿了整個空中,絲毫不留給日本一點喘息的時間。齋藤閉上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覺得頭不太舒服,便伸手摘下飛行帽。這,怎麼可能?!.......。「啊!」齋藤想起來了,原來在那個時候,他隨手將帽子戴起來,卻忘記這是敵方丟過來的東西。看了看這頂意外到手的美國飛行帽,齋藤還是十分納悶:那個怪人到底為什麼這麼恨自己?大概是因為齋藤只看到烏黑P-51D機身側面的字,而沒看到機翼上的字:「Revenge For Angel!!」

「長官,別喪氣,您們打得太好了,我們親眼看著美國的飛機一架接著一架冒煙下墜,還有的炸成火球......」年輕人突然再度激昂起來,滔滔不絕地向齋藤描述著這場精彩的大空戰,彷彿這場「大勝利」是自己取得的。「你看錯了吧?」齋藤心想。年輕人的確是看錯了。整場空戰下來,共有54架局地戰鬥機以及22架陸軍戰機在空中被P-51D解決,而P-51D在空戰中僅損失10架;此外,還有4架局地戰機被B-29的防空砲火擊毀,而該基地至少還有30架停在地面上的日本海軍軍機被摧毀,包括在跑道頭來不及升空就與座機紫電改一起葬身火窟的日本少年王牌飛行員──衫田庄一,他是死於一架超高速低空飛掠機場、瘋狂掃射的黑色P-51D之手。另一方面,美軍257架B-29再度用無情的烈火在日本身上留下大片的烙印,轟炸行動完全成功,日本戰機連同防空砲一共僅擊毀四架B-29。遠方的無數黑煙在天空中張牙舞爪地蔓延著,彷彿是貪婪的惡魔,恨不得一口氣將這個悲哀的海島吞滅似地。

(十二天後)

原本射水魚號的艦長深怕路日讓該艦連人帶船葬身海底,沒想到這次路日竟然成為該艦的幸運之神。路日當天就幫忙修好了該艦出現問題的魚雷管控制線路,緊接著幾天後,射水魚號就在豐後水道逮住了正在進行處女航的日本超大航空母艦──信濃號,並且鍥而不捨地追蹤,終於逮到機會賞了她六枚魚雷,讓她的處女航變成與世界的生離死別。此外,射水魚不肯善罷干休,用艦尾魚雷管再撈了一把,將信濃號的隨身護衛之一、前來追擊的驅逐艦颱風號轟成兩半。兩天後,射水魚號又交上好運,盯上了日本在山洞中秘密建造、十萬噸級、配備十二門五十公分艦砲、航速32節、下水後首度偷偷溜出老巢的放大版大和型戰艦──超級巨無霸尾張,並且賞了她三枚魚雷,雖然無法擊沈該艦,卻迫使她狼狽地逃回洞裡。在追蹤獵物的時候,艦長請善於素描的路日將信濃與尾張畫下來。艦長大概萬萬沒想到,後來珍珠港那邊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們的戰果時,便靠著這兩張素描堵住那些傢伙的嘴,同時也讓美國人知道了這兩種他們從未耳聞的敵艦。

現在,滿載而歸的射水魚號正在回航途中。接近硫磺島水域之後,被艦長特別准許上瞭望台的路日,發現了一支龐大的艦隊橫在眼前。這就是海棒賽上將親自率領的TF38.1,陣容中除了海棒賽的旗艦南達科他號、戰功彪炳的航艦企業號、新銳的新航艦飛龍號之外,還有兩艘獨立級輕空母以及許多輕重巡洋艦與驅逐艦。射水魚號逐漸靠近了戰艦南達科他號,一大一小的兩艘船就這樣傍靠在一起。

路日才剛站穩在南達科他號的甲板上,馬上就有一群人走了過來。站在左邊的就是彪形大漢海棒賽,右邊的則是.....杜立德中將!!!他居然上了海軍的艦艇,親自迎接路日!當然,一開始他劈頭就罵,一下子說「怎麼這麼不負責任」,一下又嚷道「這樣怎麼到中國去看女朋友?」。一旁的海棒賽雖然沒說什麼,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直在忍,說不定回到艙房裡就要開始捧腹大笑。當然,最後杜立德還是稱讚了路日擊落大批敵機的功勞。

突然,杜立德想起了什麼,吃力地從微胖的腰間抽出一封信。「路日,這是給你的,從中國寄來。」

路日衝到艙房裡,迫不及待地將信封撕開。這回筱珍不僅用文字表達她對路日的思念,在裡面還夾著一張照片!!看著那清秀的臉龐,路日閉上眼睛,低頭親吻著照片,一面輕輕地說:「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