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胡島上空

淵田打開座艙罩,舉起信號槍,「砰」的一聲發射一枚信號彈。這是之前機隊約好的暗號,因為無線電必須靜默,所以得想辦法打招呼。如果珍珠港沒有防備,就發射一枚信號彈,代表「奇襲」,由最容易被擊落的魚雷機先上場攻擊軍艦,俯衝轟炸機接著才轟炸機場,避免轟炸的煙霧阻礙魚雷機的視線。但是珍珠港有防備的話,就發射兩枚信號彈,表示「強攻」,由俯衝轟炸機打頭陣,壓制敵方防空砲火與飛機,魚雷機再上場,但會受到煙霧與火光的干擾。現在珍珠港門戶洞開,淵田決定奇襲。魚雷機開始下降,俯衝轟炸機則開始爬升。不過.....零式戰鬥機隊現在才從雲裡出來,對信號毫無反應!「八格阿路!板谷,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淵田氣風了,只好再發射一枚信號彈。果然,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俯衝轟炸機隊將機頭按下,頭也不回地朝美軍機場俯衝。「認了!」淵田只好向大本營發出「突!突!突!」的暗號,攻擊行動比預計中早了五分鐘。為了在煙霧火光散開之前展開攻擊,村田急忙率領魚雷機抄近路,拼命趕往錨地。淵田親自率領的水平轟炸機隊也開始全速衝刺,準備投入攻擊。此時,十架99式艦爆一反其他機群的路徑,往高空急速拉升。「看你們的啦!」望著這十架負有秘密任務的艦爆,淵田還是懷疑吉翁交給他的東西到底有什麼作用,但是吉翁堅持:「這是一定要的啦!」。可是,這樣就減少了十架飛機能提供的火力......「算了!不管了!」淵田非常明白,吉翁是不會讓他們失望的。此時,阪谷率領的零式機也氣勢威武地加速直衝。阪谷座機駕駛艙的右側,多裝了一個不尋常的把手。阪谷算算時機已到,猛然將把手往前推,45架零式21瞬間發出耀眼的白光,頓時全都升級為綠色塗裝的零式52,火力較原先更為強大!

太平洋艦隊司令部內,值班的莫非中校正在打瞌睡之時,頻道中突然出現了來源不明的無線電通話。「朋友們,你知道我們是誰嗎?現在我們袒裸相見,這也許才是你們喜歡的方式,如果照著當初的意思──戰士對戰士。不要懷疑,這是全面的侵犯,親愛的朋友們。」上校正一頭霧水時,一陣陣的爆炸聲與隆隆震動傳到了指揮中心。剛才這個不速之客,便是有著一口流利英語的淵田北極雄。當他結束通話後的一秒,由99式俯衝轟炸機投下的炸彈,便像雨一樣落在西坎機場、惠勒機場與福特島機場上。為了保防而集結的P-40戰鬥機,開始一架接著一架地爆炸、著火,機場上空已經被黑煙徹底遮蔽。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的飛行員,像驚弓之鳥一樣逃散。

內華達號戰艦的後甲板上,制服整齊的官兵們,正立正朝冉冉升起的美國國旗致敬,軍樂隊演奏著國歌。艦長注目著國旗,突然發現一架接著一架的飛機低空飛過。幾個高階軍官莫名其妙地看著大批飛機擦過樹梢。「陸軍真有遠見,在鬆懈的假日發動大演習。」副長半嘲諷地說。接著,他們看著一架以超低高度直衝而來的飛機。「當他飛過去的時候,把它的機號抄下來,我要控告飛行員違反飛行紀律。」艦長說。但他違反的恐怕不只是飛行紀律。接近到一半,那架飛機突然從機腹丟了一個東西到水裡,然後從內華達號的艦尾上空擦了過去。樂團正演奏到高潮的時候...好大一聲巨響!側舷濺起了水花,震動傳遍全艦,此時艦長才發現那傢伙丟的是魚雷!樂隊大失體面地丟棄昂貴的樂器逃命,艦長覺得事有蹊蹺,又聽見更多的爆炸聲,已經有多艘戰艦被魚雷擊中。後方,來自機場的濃煙竄天。他再仔細看著這一大群飛機,臉上開始一陣青一陣白。珍珠港空軍基地指揮官克拉克正在吃早餐,他看到低飛直灣進港區的飛機,不禁勃然大怒:「這些混蛋!怎麼在這裡低飛還轉彎!?」「爸爸,那些飛機上面都漆著紅圈圈。」什麼!日本鬼子!克拉克衝出去開汽車,但是車子已經被炸毀了。接著,他衝進電話亭裡。莫非中校飛速通知金莫耳,然後立即通知海軍作戰部、美亞洲艦隊司令以及大西洋艦隊司令:「珍珠港遭到空襲!這不是演習!」

「一艘潛艇居然混到這麼深入的地方,還撞沈我們一艘拖船,你們怎麼現在才通知我,過幾百年啦!」金莫耳怒氣沖沖地指責下屬,突然接到一通電話。

日本魚雷機在珍珠港上空橫衝直撞。港裡的目標、停泊位置都與吉翁通報的一模一樣。魚雷機超低空飛行,機腹那枚91式改二魚雷一枚一枚地投入水裡。魚雷的淺水能力完全有效,幾乎彈無虛發,在戰鬥艦奧克拉荷馬號、西維吉尼亞號、亞歷桑那號、內華達號、馬理蘭號的側舷炸開一團團水花。港內各艦雖然早已響起刺耳的警報,全部人員慌忙衝往戰鬥崗位,但是困在港裡的艦艇面對衝到眼皮下的大批敵機,無異於一個個活靶。西維吉尼亞號的側舷被一枚接著一枚的魚雷撕開,嚴重傾斜。零式戰鬥機掃射著甲板,上面碎片、手臂、腿、腸子、肉塊,垂死的水兵到處散落,鮮血橫流,火焰逐漸吞噬了甲板。小古尼古丁一面閃躲著機槍子彈,一面爬上艦橋。但當他一步入艦橋,一架零式戰鬥機便從旁邊衝刺而過,7.6mm子彈與20mm機砲彈將艦橋玻璃炸得粉碎,艦橋內的大部分設備都被打成碎片,散落一地。幾乎所有的人都倒了下去,開腸破肚,斷手缺腳。命令小古尼古丁來傳令的艦長左手已經被20mm砲彈轟掉,倒臥在血泊之中。小古尼古丁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了。他楞了幾秒,隨即低頭閃過劈哩啪啦射來的子彈。他三步並做兩步地衝下艦橋,找到了副艦長,叫他前去接替指揮職。突然,一架零式戰鬥機撲過來,小古尼古丁呆住了。一隻手在子彈擊碎他之前將他拉到隱蔽處。是丹尼!「這些日本鬼子想要我們的命!」「看!」旁邊兩門12.7mm防空機槍的操作員都被擊斃,身首異處。丹尼與小古尼古丁衝上前去,搬開戰友的屍體,然後固定好。這回可是小古尼古丁被分派到西維吉尼亞號上第一次摸到艦上武器,雖然心中慌亂,但他努力回想在新兵訓練中心是如何操作防空機槍的。他將一架97式固定在十字線上,然後不顧一切地扣下扳機。「砰砰砰...」子彈飛了出去,此時他才發現:想打到飛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艦上一個累贅的炊事兵,而是一個不可或缺的戰力!不過,畢竟他是個新兵,奮力追擊一架99式時,不慎擊中密爾瓦基號巡洋艦的防空機砲彈藥箱,引發友艦的一陣爆炸。小古尼古丁並不退縮,只見空中一架零式機飛了過來。「砰砰砰...」已經分不清楚空中飛過的是零式機的20mm機砲還是艦上的防空機槍子彈。一陣金屬撞擊聲後,小古尼古丁位置以下的甲板濺起無數鋼鐵碎片、肉塊以及哀嚎聲,但是這架零式機也冒出了濃煙,搖搖晃晃地倉皇逃命。「YES!!!」小古尼古丁興奮地狂吼。但是容許他歡呼的時間不到五秒,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震動與爆炸。小古尼古丁被狠狠地甩在地上,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架投下炸彈的99式,以及上方紛紛洋洋的四射火球。一瞬間,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灑在他身上。忍住渾身的劇痛,小古尼古丁勉強坐起來,赫然發現身上都是焦黑破碎、無法辨認的滾燙肉塊。他的防空機槍管上,掛著幾條腸子以及一些看起來像手的殘肢,而身旁兩側也雜七雜八地堆著許多扭曲鋼鐵以及殘缺肉塊,包括幾個「面目全非」的頭顱。上方的甲板現在破爛不堪,一根根扭曲的鐵條歪七扭八地向外翻捲著。用盡全身的力量,小古尼古丁掙扎著想要起身,但是朦朧的視線中突然浮現了幾個身影。那顯然是兩個醫務兵,正將一個衣服破爛且焦頭爛額的人扶起。那個人的衣服撕裂,皮膚像是一層蛋捲般脫落,左手臂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紅色的大窟窿以及突出的骨頭。很快地,他被醫務兵放了下去,大概是死了。兩個醫務兵迅速起身,跑到另一個地方。一群衣衫襤褸的水兵彼此扶持,步履艱辛地經過,中間被攙扶的人的左小腿整個爛掉,像是一條尾巴般無力地拖在後面,後面衝上來一個人則好像拿著一條斷掉的手臂。「振作!古尼!」一雙手臂強而有力地將失神的小古尼古丁拉回現實,只見丹尼強壯的身軀遮住了視線。雖然衣服顯得有些破爛、骯髒,臉上也弄了幾個傷痕,不過丹尼依舊是如此精神奕奕。在他的攙扶下,小古尼古丁再度爬了起來。兩人再度將自己扣緊在機槍上,槍口重新指向撲天蓋地襲來的敵機。

下定決心重新開始的路日,疲憊但堅定地開著車子回基地。但他隨即發現了異樣。天空中到處都是飛機。慘了!該不會基地大演習.....不對!路日定睛一看,看著飛機的型號與機上的絢日徽,發現這些都是自己腦海中熟悉的身影:大日本帝國的機隊!路日曾在中國的天空與這些難纏的傢伙周旋,他回國後曾耳聞美日關係緊張,但是怎麼會.....接著,他就聽到一個接著一個的駭人爆炸聲,機場與珍珠港升起一道又一道的濃煙。安琪!路日瘋狂地踩著油門,衝向通往宿舍的道路。天空中都是零式戰鬥機,他們飛得真低,用石頭就可以打到了。幾架零式機瞄準路日的車,接著就是劈頭蓋腦地一陣亂射。路日左閃右躲,一個急轉彎衝入護士宿舍前方車道時,車身失控撞上旁邊的椰子樹,當場爆炸。幸好在翻車之前,路日便空翻落地,沒有受傷。路日拼命地前衝,發現許多人都朝他的反方向逃來。「安琪呢?」路日隨便攔下一個驚慌的宿舍管理員。「她去醫療中心了!不要回基地,那裡已經被炸了!」突然,一架零式機擦過樹梢,一排子彈撂倒了一堆人。路日隨便抓了一部哈雷,就往西坎機場衝去。

淵田北極雄的水平轟炸機隊在魚雷機開始揚威的兩分鐘後趕抵現場。這批97式掛載的穿甲彈十分特別,是由長門型戰艦的40cm艦砲砲彈改裝而來,穿甲力道比99式的一般炸彈更強,足以克制戰鬥艦的雄厚裝甲。「搔我們癢,我們會笑;刺傷我們,我們會流血....」淵田口裡一面唸著,一面全神貫注地用右眼緊貼著瞄準鏡。就在底下的戰列艦馬里蘭號跑到十字線中央時,淵田不失時機地扳投彈鈕,重量突然減輕的97式頓時往上一震。炸彈就像豆子一樣落下去,越來越小,最後看不見了。緊接著,馬理蘭號的側舷甲板爆出一團火花,煙霧冉冉上昇。「......辜負我們,我們會報復。」一面感受著炸彈爆炸對機體的搖撼,淵田不禁冷酷地微笑。來自瑞鶴號、19歲 的飛行員凌波守,看著貼在儀表板前方的識別照片,逐漸逼近戰鬥艦亞歷桑那號。算準了時機,他猛然拉下把手,97式機腹下方的炸彈隨即脫離機身,逐漸地縮小,最後終於看不見了。底下的亞歷桑那號戰艦,大小看起來只相當於臉盆。「砰」的一聲,亞歷桑那號的一號主砲塔旁邊甲板被砸了一個洞。旁邊的士兵楞了一會兒,然後驚覺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快逃!」來不及了。一號砲塔下方的彈藥庫內,無數巨大的十四吋主砲砲彈發揮了團結的力量,在一聲轟天巨響之後,亞歷桑那號成了復活的火山,艦首整個撕裂、抬起,艦首尖端朝下,但是一號砲塔以後朝上。爆炸產生的煙霧與火花瞬間衝得半天高,就連夏威夷的兩座火山也望塵莫及,這道煙柱即使在目前已經是濃煙瀰漫的珍珠港與陸軍機場的硝煙中,也是最醒目的地標。一號主砲塔衝入九霄雲外,遠在珍珠港另一端、慌忙衝出的金莫耳,也被亞歷桑那號爆炸的氣浪衝倒在地。亞歷桑那號高架的艦橋歪了五十度,艦身迅速下沈,但是衝上天空的濃煙使得幾十公里外的人都可以得知亞歷桑那號停泊的位置。紀德少將在被火球燒成灰燼之前,身子已經飛起,猛烈撞擊艦橋頂部,當場將頭骨與頸椎撞碎。幸好那幾艘怪船之中,有一艘以他的名字命名,這樣他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正沈浸在亞歷桑那號爆炸造成的衝擊震動中,淵田突然發現底下有幾艘未曾見過的艦艇。這些艦艇的艦首尖銳,上面幾乎找不到火砲或防空機槍等裝備,卻有著幾座大型桅杆,上面放了一堆奇形怪狀的東西。此時,友機傳來無線電通話:「隊長,美國人有新裝備!」淵田皺了皺眉頭。他跟吉翁是好朋友,他絕對清楚吉翁的實力,但是他怎麼可能沒發現這些奇怪的新艦艇呢?「管他的!反正都是美國艦艇!給我打!!」淵田用高亢激動的聲音下令。「我們的敵人已經被殲滅。盡情咆哮!讓戰犬恣意奔馳!...........」

紀德級飛彈驅逐艦雖然擁有1980年代的科技,但是在這裡完全是龍困淺灘。這麼多飛機已經飛到眼皮底下,標準防空飛彈早就不頂用了;而全艦的火砲就只有一門單管MK-54五吋自動艦砲和兩門方陣近迫武器系統,面對反艦飛彈或許還有點用,但是當它碰到1940年代打不完的飛機,就只能望空興嘆了。不過雖然砲力薄弱,畢竟還是聊勝於無,但是現在這幾艘紀德級的戰情中心裡,雷達人員卻有如熱鍋上的螞蟻──雷達螢幕上什麼都沒有!!不管是對空搜索的SPS-48/49雷達還是負責導引防空飛彈與艦砲的SPG-51/60照明雷達,螢幕上完全空空如也!這樣,艦上的防空武器無論是五吋艦砲、方陣快砲還是標準飛彈都完全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等著挨打。說來還真諷刺,1980年代的新科技反而害慘了他們。但這是怎麼回是呢?只有吉翁知道,原來他之前將一大票米諾夫斯基粒子塞給淵田,叫淵田派派一隊飛機在發起攻擊時於珍珠港上空釋放,所以紀德級的雷達就都被「廢功」了。一旁的幾艘諾克斯級更慘,僅有一門方陣快砲或海麻雀防空飛彈、一門MK42自動艦砲充當防空武器,當然他的MK-53照明雷達也被米諾夫斯基粒子遮蔽了。萬般無奈之下,這些「新銳」軍艦的艦長們紛紛下令:建立臨時射控指揮單位,用最原始的光學器材與肉眼來指揮戰情中心發射五吋艦砲與方陣快砲!但是他們這方面的裝備卻遠不如1940年代的老舊軍艦,人員更不習慣這種原始的打法,所以不僅指令下得慢,發射的時候還是無異於亂槍打鳥。較「老舊」的諾克斯級還好,其MK42艦砲上面有備份的光學瞄準儀,並轉換成人工操砲;可是更「先進」的紀德級就慘了,艦上幾乎找不到像樣的「原始」瞄準儀,艦上的臨時指揮單位除了雙筒望遠鏡、原始的三角測量儀之外,手中幾乎沒有東西。艦上站情中心的射擊手們一邊咒罵抱怨,一邊沒頭沒腦地胡亂搬弄搖桿、扣扳機。反正就算聽上面的指令發射,命中率也好不到哪裡,而且他們下指令的速度有如蝸牛,還不如自己亂打一氣,說不定還能多打幾架。不一會兒,炸彈紛紛落在這些「新銳」艦艇的甲板上,輕易撕開它們薄弱無比的船殼,爆出一團團燦爛的火花。而早先就放置在這些艦艇甲板上的好幾箱煙火,在炸彈的引燃下也紛紛四射,場面彷彿是慶祝獨立紀念日的煙火。